溯淮水而南迈兮,泛洪涛之湟波。
仰嵓冈之崇阻兮,经东山之曲阿。
浮飞舟之万艘兮,建干将之铦戈。
扬云旗之缤纷兮,聆榜人之讙哗。
乃撞金钟,爰伐雷鼓。
白旄冲天,黄钺扈扈。
武将奋发,骁骑赫怒。
于是警风泛,涌波骇。
众帆张,群棹起。
争先逐进,莫适相待。
魏文帝,沛国谯(今安徽省亳州市)人,字子桓,魏武帝与武宣卞皇后之嫡长子。曹魏开国皇帝,黄初元年(西元二二〇年)至黄初七年(西元二二六年)在位。魏文帝文武双全,八岁能提笔为文,善骑射,好击剑,博览古今经传,通晓诸子百家学说。黄初元年正月,魏武帝逝世,继任丞相、魏王。後受汉禅登基。
秋风萧瑟天气凉,草木摇落露为霜,群燕辞归鹄南翔。
念君客游思断肠,慊慊思归恋故乡,君何淹留寄他方?
贱妾茕茕守空房,忧来思君不敢忘,不觉泪下沾衣裳。
援琴鸣弦发清商,短歌微吟不能长。
明月皎皎照我床,星汉西流夜未央。
牵牛织女遥相望,尔独何辜限河梁?
【其一】
上山采薇,薄暮苦饥。
溪谷多风,霜露沾衣。
野雉群雊,猴猿相追。
还望故乡,郁何垒垒!
高山有崖,林木有枝。
忧来无方,人莫之知。
人生如寄,多忧何为?
今我不乐,岁月如驰。
汤汤川流,中有行舟。
随波转薄,有似客游。
策我良马,被我轻裘。
载驰载驱,聊以忘忧。
【其二】
有美一人,婉如清扬。
妍姿巧笑,和媚心肠。
知音识曲,善为乐方。
哀弦微妙,清气含芳。
流郑激楚,度宫中商。
感心动耳,绮丽难忘。
离鸟夕宿,在彼中洲。
延颈鼓翼,悲鸣相求。
眷然顾之,使我心愁。
嗟尔昔人,何以忘忧?
别日何易会日难,山川悠远路漫漫。
郁陶思君未敢言,寄声浮云往不还。
涕零雨面毁容颜,谁能怀忧独不叹?
展诗清歌聊自宽,乐往哀来摧肺肝。
耿耿伏枕不能眠,披衣出户步东西,仰看星月观云间。
飞鸧晨鸣声可怜,留连顾怀不能存。
文人相轻,自古而然。傅毅之于班固,伯仲之间耳,而固小之,与弟超书曰:“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,下笔不能自休。”夫人善于自见,而文非一体,鲜能备善,是以各以所长,相轻所短。里语曰:“家有弊帚,享之千金。”斯不自见之患也。
今之文人:鲁国孔融文举、广陵陈琳孔璋、山阳王粲仲宣、北海徐幹伟长、陈留阮瑀元瑜、汝南应瑒德琏、东平刘桢公幹,斯七子者,于学无所遗,于辞无所假,咸自以骋骥騄于千里,仰齐足而并驰。以此相服,亦良难矣!盖君子审己以度人,故能免于斯累,而作论文。
王粲长于辞赋,徐幹时有齐气,然粲之匹也。如粲之初征、登楼、槐赋、征思,幹之玄猿、漏卮、圆扇、橘赋,虽张、蔡不过也,然于他文未能称是。琳、瑀之章表书记,今之隽也。应瑒和而不壮;刘桢壮而不密。孔融体气高妙,有过人者;然不能持论,理不胜辞;至于杂以嘲戏;及其所善,扬、班俦也。
常人贵远贱近,向声背实,又患闇于自见,谓己为贤。夫文本同而末异,盖奏议宜雅,书论宜理,铭诔尚实,诗赋欲丽。此四科不同,故能之者偏也;唯通才能备其体。
文以气为主,气之清浊有体,不可力强而致。譬诸音乐,曲度虽均,节奏同检,至于引气不齐,巧拙有素,虽在父兄,不能以移子弟。
盖文章,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。年寿有时而尽,荣乐止乎其身,二者必至之常期,未若文章之无穷。是以古之作者,寄身于翰墨,见意于篇籍,不假良史之辞,不托飞驰之势,而声名自传于后。故西伯幽而演易,周旦显而制礼,不以隐约而弗务,不以康乐而加思。夫然,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,惧乎时之过已。而人多不强力;贫贱则慑于饥寒,富贵则流于逸乐,遂营目前之务,而遗千载之功。日月逝于上,体貌衰于下,忽然与万物迁化,斯志士之大痛也!
融等已逝,唯幹著论,成一家言。
【其一】
漫漫秋夜长,烈烈北风凉。
展转不能寐,披衣起彷徨。
彷徨忽已久,白露沾我裳。
俯视清水波,仰看明月光。
天汉回西流,三五正纵横。
草虫鸣何悲,孤雁独南翔。
郁郁多悲思,绵绵思故乡。
愿飞安得翼,欲济河无梁。
向风长叹息,断绝我中肠。
【其二】
西北有浮云,亭亭如车盖。
惜哉时不遇,适与飘风会。
吹我东南行,行行至吴会。
吴会非吾乡,安能久留滞。
弃置勿复陈,客子常畏人。
夭夭园桃,无子空长。
虚美难假,偏轮不行。
淮阴五刑,鸟尽弓藏。
保身全名,独有子房。
大愤不收,褒衣无带。
多言寡诚,抵令事败。
苏秦之说,六国以亡。
倾侧卖主,车裂固当。
贤矣陈轸,忠而有谋。
楚怀不从,祸卒不救。
祸夫吴起,智小谋大,
西河何健,伏尸何劣。
嗟彼郭生,古之雅人,
智矣燕昭,可谓得臣。
峨峨仲连,齐之高士,
北辞千金,东蹈沧海。
阳春无不长成,
草木群类。随大风起,
零落若何翩翩,中心独立一何茕!
四时舍我驱驰,今我隐约欲何为?
人生居天地间,忽如飞鸟栖枯枝。
我今隐约欲何为?
适君身体所服,何不恣君口腹所尝?
冬被貂鼲温暖,夏当服猗罗轻凉。
行力自苦。我将欲何为?
不及君少壮之时,乘坚车策肥马良。
上有沧浪之天,今我难得久来视;
下有蠕蠕之地,今我难得久来履;
何不恣意邀游,从君所喜?
带我宝剑。今尔何为自低昂?
悲丽平壮观,白如积雪,利若秋霜。
驳犀标首,玉琢中央。
帝王所服,辟除凶殃。
御左右,奈何致福祥。
吴之辟闾,越之步光,
楚之龙泉,韩有墨阳,
苗山之铤,羊头之钢,
知名前代,咸自谓丽且美,
曾不知君剑良绮难忘。
冠青云之崔嵬,纤罗为缨,
饰以翠翰,既美且轻。
表容仪,俯仰垂光荣。
宋之章甫,齐之高冠,
亦自谓美,盖何足观。
排金铺,坐玉堂。
风尘不起,天气清凉。
奏桓瑟,舞赵倡。
女娥长歌,声协宫商。
感心动耳,荡气回肠,
酌桂酒,脍鲤鲂。
与佳人期为乐康。
前奉玉巵,为我行觞。
今日乐,不可忘。乐未央。
为乐常苦迟,岁月逝,忽若飞。
为何自苦,使我心悲?
文帝初在东宫,氛疠大起,时人雕伤。帝深感叹,与素所敬者大理王朗书云:「人生有七尺之形,死为一棺之土,惟立德扬名可以不朽。其次莫如著篇籍。疫疠数起,士人雕落,余独何人,能全其寿?」故论撰所著《典论》,诗、赋盖百馀篇,集诸儒于肃成门内讲论大义,侃侃无倦。
二月三日,丕白。岁月易得,别来行复四年。三年不见,《东山》犹叹其远,况乃过之,思何可支!虽书疏往返,未足解其劳结。
昔年疾疫,亲故多离其灾,徐、陈、应、刘,一时俱逝,痛可言邪?昔日游处,行则连舆,止则接席,何曾须臾相失!每至觞酌流行,丝竹并奏,酒酣耳热,仰而赋诗,当此之时,忽然不自知乐也。谓百年己分,可长共相保,何图数年之间,零落略尽,言之伤心。顷撰其遗文,都为一集,观其姓名,已为鬼录。追思昔游,犹在心目,而此诸子,化为粪壤,可复道哉?
观古今文人,类不护细行,鲜能以名节自立。而伟长独怀文抱质,恬淡寡欲,有箕山之志,可谓彬彬君子者矣。著《中论》二十馀篇,成一家之言,词义典雅,足传于后,此子为不朽矣。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,其才学足以著书,美志不遂,良可痛惜。间者历览诸子之文,对之抆泪,既痛逝者,行自念也。孔璋章表殊健,微为繁富。公幹有逸气,但未遒耳;其五言诗之善者,妙绝时人。元瑜书记翩翩,致足乐也。仲宣独自善于辞赋,惜其体弱,不足起其文,至于所善,古人无以远过。昔伯牙绝弦于钟期,仲尼覆醢于子路,痛知音之难遇,伤门人之莫逮。诸子但为未及古人,自一时之俊也,今之存者,已不逮矣。后生可畏,来者难诬,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。
年行已长大,所怀万端,时有所虑,至通夜不瞑,志意何时复类昔日?已成老翁,但未白头耳。光武言:“年三十馀,在兵中十岁,所更非一。”吾德不及之,而年与之齐矣。以犬羊之质,服虎豹之文,无众星之明,假日月之光,动见瞻观,何时易乎?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。少壮真当努力,年一过往,何可攀援,古人思秉烛夜游,良有以也。
顷何以自娱?颇复有所述造不?东望于邑,裁书叙心。丕白。
生中堂以游观兮,览芳草之树庭。
重妙叶于纤枝兮,扬修干而结茎。
承灵露以润根兮,嘉日月而敷荣。
随回风以摇动兮,吐芬气之穆清。
薄西夷之秽俗兮,越万里而来征。
岂众卉之足方兮,信希世而特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