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得病卧闾巷,三见夏物争滋荣。
红英紫萼逐风尽,高干密叶还阴成。
山亭水馆处处好,朱碧万实相骈擎。
林乌梁燕各生子,翅羽已足争飞腾。
雉鸡五色绣新翮,鷕鷕慕匹相随鸣。
穴蜂露蝶亦有类,歘往复聚何翾轻。
箔蚕满室事方盛,茧缀下上如连星。
麦芒秧颖错杂出,高垄大泽填黄青。
物从草木及虫鸟,无一不自盈其情。
嗟我独病不如彼,胸气卧立常怦怦。
筋酸骨楚头目眩,强食岂得肌肤盈。
我身今虽落众后,我志素欲希轲卿。
十年万事常坎𡒄,奔走未足供藜羹。
愁勤未老鬓先白,多学只自为身兵。
自然感疾惫形体,后日虽复应伶俜。
非同世俗顾颜色,所慕少壮成功名。
但令命在尚可勉,屑细讵足伤吾平。
宋建昌军南丰人,字子固,世称南丰先生。曾易占子。仁宗嘉祐二年进士。少有文名,为欧阳修所赏识,又曾与王安石交游。累官通判越州,历知齐、襄、洪、福诸州,所至多有政绩。神宗元丰三年,判三班院,上言以节用为理财之要。次年,加史馆修撰,典修五朝国史,管勾编修院,旋擢中书舍人。曾校理《战国策》、《说苑》、《新序》、《列女传》等典籍。尤擅散文,为唐宋八大家之一。追谥文定。有《元丰类稿》。
临川之城东,有地隐然而高,以临于溪,曰新城。新城之上,有池洼然而方以长,曰王羲之之墨池者。荀伯子《临川记》云也。羲之尝慕张芝,临池学书,池水尽黑,此为其故迹,岂信然邪?
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,而尝极东方,出沧海,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。岂有徜徉肆恣,而又尝自休于此邪?羲之之书晚乃善,则其所能,盖亦以精力自致者,非天成也。然后世未有能及者,岂其学不如彼邪?则学固岂可以少哉!况欲深造道德者邪?
墨池之上,今为州学舍。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,书「晋王右军墨池」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,又告于巩曰:「愿有记。」推王君之心,岂爱人之善,虽一能不以废,而因以及乎其迹邪?其亦欲推其事,以勉其学者邪?夫人之有一能,而使后人尚之如此,况仁人庄士之遗风馀思,被于来世者何如哉!
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,曾巩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