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上不废看青山,门前便踏南涧路。绕墙顿失车马喧,岸帻日得沧洲趣。
尝嗟秋蓬转,未有茅屋据。对此耳目新,始觉精爽聚。
沧溟未可泛舟入,雁荡谁能胝足去。医闾在夷蛮,罗浮苦烟雾。
子真自爱谷口家,孔丘老亦洙泗住。吾能放意游八极,此兴久与前贤附。
悄然怪我思虑深,已欲摧倒闻猿树。眼前了了破青阪,屈椽小栋随时具。
野柔川深春事来,笋鞋瞑戛青云步。秫田试犊耕早风,茗圃分篮摘宵露。
竹林扫月散絺葛,雪艇搜溪出鲂鱮。帽尘便可临水濯,里斗何妨闭门拒。
介推母厌俗,久思颠崖住不顾。梁鸿妻亦高,能快穿衣与藜茹。
成家倘已嫁诸妹,有立不忧吾弟孺。攘攘天地间,万类殊好恶。
欢合无一非,睽穷有百牾。吾独安能逐毛发,饮泉食力从所慕。
宋建昌军南丰人,字子固,世称南丰先生。曾易占子。仁宗嘉祐二年进士。少有文名,为欧阳修所赏识,又曾与王安石交游。累官通判越州,历知齐、襄、洪、福诸州,所至多有政绩。神宗元丰三年,判三班院,上言以节用为理财之要。次年,加史馆修撰,典修五朝国史,管勾编修院,旋擢中书舍人。曾校理《战国策》、《说苑》、《新序》、《列女传》等典籍。尤擅散文,为唐宋八大家之一。追谥文定。有《元丰类稿》。
临川之城东,有地隐然而高,以临于溪,曰新城。新城之上,有池洼然而方以长,曰王羲之之墨池者。荀伯子《临川记》云也。羲之尝慕张芝,临池学书,池水尽黑,此为其故迹,岂信然邪?
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,而尝极东方,出沧海,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。岂有徜徉肆恣,而又尝自休于此邪?羲之之书晚乃善,则其所能,盖亦以精力自致者,非天成也。然后世未有能及者,岂其学不如彼邪?则学固岂可以少哉!况欲深造道德者邪?
墨池之上,今为州学舍。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,书「晋王右军墨池」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,又告于巩曰:「愿有记。」推王君之心,岂爱人之善,虽一能不以废,而因以及乎其迹邪?其亦欲推其事,以勉其学者邪?夫人之有一能,而使后人尚之如此,况仁人庄士之遗风馀思,被于来世者何如哉!
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,曾巩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