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数归真主,皇威定八荒。
奉天颁正朔,截海统封疆。
建国遵姚姒,贻谋鄙晋唐。
德星临井络,全蜀仰贤王。
白日开金殿,红云绽绣裳。
舆图文献域,城阙武担阳。
地秀多才彦,田腴足稻梁。
十年藩辅重,万里幅员长。
南土通滇𤏡,东陲带沔湘。
周封元过楚,禹贡旧称梁。
盛德超中古,高名冠四方。
擎天为柱石,瑞世比鸾凰。
禦众枢机简,临朝礼貌庄。
正冠居便座,决事处斋房。
实践循𧠺矩,精思入混茫。
小臣名尽记,直士谏无妨。
该博尤知要,英明匪过刚。
群书陪几席,前哲俨羔墙。
旦奭宜方驾,间平合侍傍。
事神孚肸蚃,钦圣祝穹苍。
讲学心无逸,忧民意不忘。
陈经黄閤老,问俗白髯郎。
不泄亲毛颖,知微却杜康。
青云随鹤驾,紫绶列鹓行。
汉代𧠺模大,周官法制详。
懿亲思鲁卫,洪业重高光。
师古人为鉴,存心礼自防。
不知千乘贵,惟恐一夫伤。
饿殍虞填壑,流民闵陷羌。
冰缣赎贱颖,玉粒饫饥肠。
但欲赒黎庶,宁辞罄积仓。
分曹具饘粥,随处集羸尪。
有嗿群声沸,相携蹇步蹡。
胥靡无横夭,盗贼耻相攘。
恩出蠲租令,欢腾施药坊。
婴孩颁谷养,胔骼赐棺藏。
故老偏优礼,先贤尽表章。
中兴想刘葛,佐运念关张。
拟植千寻柏,还栽八百桑。
庙堂新䆳宇,剑履列长廊。
杜屋重轮奂,花溪顿炜煌。
齐名图至白,接武配苏黄。
善政俱脩举,仁声远播扬。
校人驯柙虎,膳宰纵河鲂。
要使天心顺,宁教物命戕。
至诚通造化,惠泽及飞翔。
渊懿真堪述,谦恭莫肯当。
崇儒先五教,建极重三纲。
开馆延耆艾,隆师锡篚筐。
衣冠仪秩秩,弦诵韵洋洋。
执业诸生众,求书使者忙。
九流分插架,万卷载连樯。
乐善人心悦,无为国本强。
虚怀臻圣域,骋步领文场。
挥翰银钩活,摛辞玉佩锵。
鼎彝皆国器,兰桂本天香。
观妙言逾富,研精食靡遑。
日惟亲孔孟,性不惑姬姜。
轸念穷边地,垂情健卒粮。
抚身无冻馁,遇敌必腾骧。
解语疏鹦鹉,长鸣叹骕骦。
劭农兴耒耜,宽法绝桁杨。
当代真希遇,前王或未尝。
泰山高莫并,瀛海浩难航。
麟趾耽经史,龙衣佩瑀璜。
笑谈温玉色,追琢灿金相。
肃挹尊贤傅,端居唤小珰。
已能通鲁语,正可齿虞庠。
玉树连枝秀,琼葩奕叶芳。
骨奇瞻日角,派近识天潢。
举措存宽厚,蒐罗必俊良。
聚贤频设醴,宝训旧明堂。
末学逢昭代,平生服令望。
承颜初见日,屈指九经霜。
术类千金帚,荣过七宝床。
敢期莲作炬,每饮蔗为浆。
身贱思疑病,言高点类狂。
汗颜趍紫闼,驰梦落沧浪。
心怯恩波阔,人夸宠数彰。
赐衣频局舛,前席屡徬徨。
授简安能赋,开筵特命觞。
偶同华屋燕,徒饱大官羊。
雅句褒弥重,微躯感莫量。
联篇舒锦绮,一字重琳琅。
忆昔忧居垩,陈情诉陟冈。
奎文昭孝行,宰木发光芒。
宠异兼存殁,风声别否臧。
望林抡杞梓,占斗拔干将。
知己恩偏渥,希贤德甚凉。
何由酬覆载,深幸觌颙昂。
喜见皇家盛,从知世运昌。
弓戈藏府库,道德固金汤。
政教依仁宅,询谋远智囊。
朝廷存镇重,夷狄敢飞扬。
诚可回天地,心能恊雨旸。
群生蒙长养,百谷屡丰穰。
人杰生皋摰,邦基过夏商。
九重延祚胤,百世受祯祥。
磐石安宗社,山河拱帝乡。
孤忠深伫望,恭巳赞吾皇。
明浙江宁海人,字希直,一字希古。宋濂弟子,尽得其学。洪武二十五年召至京,除汉中府教授,与诸生讲学不倦。蜀献王闻其贤,聘为世子师,名其屋为“正学”,学者因称正学先生。建文帝即位,召为侍讲学士。修《太祖实录》,为总裁。燕王朱棣起兵入南京,自称效法周公辅成王,召使起草诏书。孝孺怒问“成王安在?”并掷笔于地,坚不奉命。遂被磔于市,宗族亲友弟子十族数百人受牵连被杀。有《逊志斋集》。
虑天下者,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;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。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,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。岂其虑之未周欤?盖虑之所能及者,人事之宜然;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,天道也。
当秦之世,而灭诸侯,一天下;而其心以为周之亡,在乎诸侯之强耳。变封建而为郡县,方以为兵革可不复用,天子之位可以世守;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,而卒亡秦之社稷。汉惩秦之孤立,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,以为同姓之亲,可以相继而无变;而七国萌篡弑之谋。武宣以后,稍剖析之而分其势,以为无事矣;而王莽卒移汉祚。光武之惩哀平,魏之惩汉,晋之惩魏,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,而其亡也,盖出于所备之外。
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,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,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。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,尽释其兵权,使力弱而易制,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。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,盖世之才,其于治乱存亡之几,思之详而备之审矣。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,终至乱亡者,何哉?盖智可以谋人,而不可以谋天。良医之子,多死于病;良巫之子,多死于鬼;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?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。
古之圣人,知天下后世之变,非智虑之所能周,非法术之所能制;不敢肆其私谋诡计,而唯积至诚、用大德,以结乎天心;使天眷其德,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。故其子孙,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,而天卒不忍遽亡之,此虑之远者也。夫苟不能自结于天,而欲以区区之智,笼络当世之务,而必后世之无危亡,此理之所必无者,而岂天道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