耕耨筋力苦,收刈田野乐。
乡邻约来往,樽酒追酬酢。
生涯给俯仰,公敛忘厚薄。
胡为此岁暮,老少颜色恶?
国用有缓急,时议废量度。
内外奔气势,上下穷割剥。
今岁九夏旱,赤日万里灼。
陂湖蹙埃壒,禾黍死硗确。
众期必见省,理在非可略。
谓须倒廪赈,讵止追租阁。
吾人已迫切,此望亦迂邈。
奈何呻吟诉,卒受鞭捶却。
宁论救憔悴,反与争合龠。
问胡应驱迫,久已罹匮涸。
计须卖强壮,势不存尪弱。
去岁已如此,愁呼遍郊郭。
饥羸乞分寸,斯须死笞缚。
法令尚修明,此理可惊愕。
公卿饱天禄,耳目知民瘼。
忍令疮痍内,每肆诛求虐。
但忧值空虚,宁无挺犁钁。
暴吏理宜除,浮费义可削。
吾卧避嚣喧,兹言偶斟酌。
试起望遗村,霾风振墟落。
宋建昌军南丰人,字子固,世称南丰先生。曾易占子。仁宗嘉祐二年进士。少有文名,为欧阳修所赏识,又曾与王安石交游。累官通判越州,历知齐、襄、洪、福诸州,所至多有政绩。神宗元丰三年,判三班院,上言以节用为理财之要。次年,加史馆修撰,典修五朝国史,管勾编修院,旋擢中书舍人。曾校理《战国策》、《说苑》、《新序》、《列女传》等典籍。尤擅散文,为唐宋八大家之一。追谥文定。有《元丰类稿》。
临川之城东,有地隐然而高,以临于溪,曰新城。新城之上,有池洼然而方以长,曰王羲之之墨池者。荀伯子《临川记》云也。羲之尝慕张芝,临池学书,池水尽黑,此为其故迹,岂信然邪?
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,而尝极东方,出沧海,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。岂有徜徉肆恣,而又尝自休于此邪?羲之之书晚乃善,则其所能,盖亦以精力自致者,非天成也。然后世未有能及者,岂其学不如彼邪?则学固岂可以少哉!况欲深造道德者邪?
墨池之上,今为州学舍。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,书「晋王右军墨池」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,又告于巩曰:「愿有记。」推王君之心,岂爱人之善,虽一能不以废,而因以及乎其迹邪?其亦欲推其事,以勉其学者邪?夫人之有一能,而使后人尚之如此,况仁人庄士之遗风馀思,被于来世者何如哉!
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,曾巩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