莺啼序 · 重过金陵

金陵故都最好，有朱楼迢递。嗟倦客、又此凭高，槛外已少佳致。更落尽梨花，飞尽杨花，春也成憔悴。问青山、三国英雄，六朝奇伟。麦甸葵丘，荒台败垒。鹿豕衔枯荠。正朝打孤城，寂寞斜阳影里。听楼头、哀笳怨角，未把酒、愁心先醉。渐夜深，月满秦淮，烟笼寒水。凄凄惨惨，冷冷清清，灯火渡头市。慨商女不知兴废。

隔江犹唱庭花，馀音亹亹。伤心千古，泪痕如洗。乌衣巷口青芜路，认依稀、王谢旧邻里。临春结绮。可怜红粉成灰，萧索白杨风起。因思畴昔，铁索千寻，谩沈江底。挥羽扇、障西尘，便好角巾私第。清谈到底成何事。回首新亭，风景今如此。楚囚对泣何时已。叹人间、今古真儿戏。东风岁岁还来，吹入钟山，几重苍翠。

万里起青烟，旌旗若涌泉。

国家开气数，陵谷见推迁。

避难浑无地，偷生赖有天。

夜来闻大母，已自纳降笺。

石田林处士，吟境静无尘。

乱后长如醉，愁来不为贫。

饭蔬留好客，笔砚老斯人。

近法秦州体，篇篇妙入神。

先生忘富贵，久客幸平安。

发已千茎白，心犹一寸丹。

衣冠前进士，家世旧郎官。

醉入乌程里，吟登李杜坛。

逃难藏深隐，重逢出近诗。

乾坤一反掌，今古两愁眉。

我作新亭泣，君生旧国悲。

向来行乐地，夜雨走狐狸。

蠋也吞声哭，潜行到水头。

人谁包马革，子独衣羊裘。

水面生何益，南冠死则休。

百年如过翼，抚掌笑孙刘。

一春云幂幂，三月雨淋淋。

鱼菜不归市，莺花空满林。

人行官巷口，军簇御街心。

老子猖狂甚，犹歌梁甫吟。

烽火来千里，狼烟度六桥。

岭寒苍兕叫，江晓白鱼跳。

壮士披金甲，佳人弄玉箫。

偶馀尊酒在，聊以永今朝。

有客肠回九，无人发握三。

关中新约法，江左旧清谈。

铁骑来天北，楼船过海南。

一枝巢越鸟，八茧熟吴蚕。

蹑足封韩信，剖心嗔比干。

河山千古泪，风雨一番寒。

世指鹿为马，人呼鸟作鸾。

江头潮汹汹，城脚水漫漫。

吟身春共瘦，独立望江亭。

越水荒荒白，吴山了了青。

军降欣解甲，民喜罢抽丁。

拍碎阑干曲，吞声血泪零。